劳动报丨系统算法下,平台劳动者何去何从 邱婕点评: 技术变了 本质没变 解决方案也没变

时间:2020-09-17浏览:252设置

  近日,微信公众号“人物”推送的一则名为《外卖骑手,困在系统里》推文刷屏朋友圈。文章称,外卖骑手在强大的系统驱动下,为避免差评、维持收入,不得不超速、违章,直接导致外卖员遭遇交通事故的数量急剧上升。

  外卖配送员、专车司机、网约家政……这些依靠互联网平台经济而存在的“网约工”成为人们离不开的服务提供者,但他们也同样受系统算法所缚:若未在“规定时间”内完成工作,则将受到扣罚。那么,对外卖员来说,任务配送时间“强度”如何?他们对“多等五分钟”又有什么看法?对此,本报记者在街头随机采访了几名外卖员进行了解。


“入行”门槛低让年轻人成为配送主力军


  工作日的中午,记者来到浦东新区的新大陆广场,这里聚集着不少美食店家。身着蓝色、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员们在广场上正趴在助动车上不停地刷着手机,挑选着午间的配送订单,远远看去,外卖员都较为青涩,鲜有几名中年人。

  记者询问了几名外卖配送员,他们大多为90后,“原本是被老家亲戚喊到上海做工程的。但从网上看说,骑助动车就能送外卖,而且工资高,所以就改送餐了。”骑手王俊惠是2年前来到上海的,今年28岁的他“配送资历”不浅:两年间他共跑了109063公里,近80%的单子聚集在浦东新区,平均每单配送时长为29分钟,准时率为98.21%。这些数据对他来说,足够让他每个月获得万元左右的收入,而这远比做工程要高许多。

  而一旁的李林林虽然总配送里程没有小王多,但他平均每单配送时间为25分钟,准时率达到99.3%,满意度自然也达到了99%。说起自己入行的原因,“方便”是他入行最主要的原因。

  据业内统计,近年来,从事外卖配送和快递员职业的员工越来越多,“饿了么”“美团外卖”“百度外卖”三家外卖平台的注册人数超过400万,其中82%的外卖配送员为80、90后。

  究其原因,由于平台经济的发展,他们“入职”门槛较低,同时工作的任务指令通过手机端便能完成。这种“快餐式”的入职和就业方式让他们快速进入工作状态,工作的技术含量相应的也不会高于专业的技术工种。


“月入过万”是靠时间跑出来的


  在问了一圈后,记者发现,以新大陆广场上的外卖配送员为例,他们大多工资收入在7000至9000元左右,而这要靠他们花大量时间跑单来完成。

  “同样跑单,三餐时间的配送费远比其他时间要高。”长时间的配送让小王得出了这样的经验,他告诉记者,同样一份3公里的单,在中午11点至1点进行配送的收入比下午2点至4点的要多些,且配送单越贵、距离越远,他们的收入就越高。

  针对《外卖骑手,困在系统里》所描述的“时间失踪事件”情况,小王表示,“如果这家店的菜出得慢,或者是下雨天,我都会先和客户打个电话说下情况,一般都会得到谅解。”

  而小李则摸索出一套自己的办法:他只跑以新大陆广场为原点,周边5公里以内的配送单,几个月下来哪里有小路,哪里有捷径,他都记下来。他说,配送不单单靠速度,还应该用“脑子”。


每天超时工作已成常态


  正如配送员们所说,他们是以跑单量为标准提升工资待遇的,而跑单量是通过超体能劳动和牺牲睡眠时间为代价换取的。

  从外卖平台的相关数据来看,外卖员大部分工作时长都超过了法定的每周 40 小时工时,近80%的送餐员每日工作时长超过 8 小时,中午11点至12点是他们工作最忙碌的时段,且近75%送餐员每周工作七天。平均算下来,如果一位骑手每天配送48单,奔波近150公里。

  与此同时,很多平台公司均向劳动部门申请了不定时工作制度,因此配送员们的加班工资在计算时并不如真正的工作时长,并且多数情况下他们是得不到相应加班工资的。“就算有加班工资,有时也因顾客差评、超时配送等被扣罚,两项相抵,等于没有加班工资。”小李如是说。


专家点评: 技术变了 本质没变 解决方案也没变


  “最重要的劳动操作是按照投资者的规画和盘算来调节和指挥。而投资者所有这些规画和操作的目的就是利润。”——马克思,《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》。

  这是176年前,马克思写下的句子。当人工智能、算法囚徒、数据茧房…… 之类的新名词不断刷新我们认知的时候,马克思在十九世纪写下的那些句子,依然力透纸背。不论技术如何进步,工业社会中资本与人的关系没有本质变化。

  从历史的眼光看,1844年和2020年具有某种相似性。1844年爱迪生雇用了特斯拉,后者发明了直流电发电机,第二次工业革命即将开启。2020年,5G、AI等新技术或许也即将引爆新的技术革命。

  1844年3月15日,艾释黎勋爵在英国下院为十小时工作日法案发表了重要演说,最终全面禁止了“夜工”,实现了准十小时工作制。以保护劳动者为核心的现代劳动法,正是从十九世纪中叶起步。

  时代与技术的巨变中,我们或许更应该关注那些并未改变的本质。

  今年“两会”中,总书记特别对“新就业形态”提出两点意见,顺势而为与补齐短板。在外卖骑手等新就业群体规模已达千万级的时候,我们确实应该认真考虑如何补齐短板。

  疫情以来,中央发布了多个文件支持新就业形态发展,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《关于支持多渠道灵活就业的意见》(以下简称“意见”),在“加大对灵活就业保障支持”部分明确提出维护劳动保障权益。首先,要明确互联网平台企业在劳动者权益保护方面的责任。因此,对于“饿了么”提出的让顾客选择多等五分钟,无疑是避实就虚,逃避平台企业责任。

  其次,“意见”提出“引导互联网平台企业、关联企业与劳动者协商确定劳动报酬、休息休假、职业安全保障等事项”,推动平台企业集体协商。我们要问,骑手们在系统里被偷走的时间,平台与他们协商了吗?是协商送达时长能更好地解决骑手的困境,还是让消费者多等五分钟更有效?

  最后,发挥行业性、区域性集体协商作用,制定行业劳动定额标准、工时标准、奖惩办法等行业规范。通过行业化、产业化集体协商,订立集体合同的方式调整劳资关系,恰恰回归了工业社会的传统路径。市场经济体制发展数百年形成的解决方案是,让资本与劳工协商,共同制订行业标准。

  技术虽然改变了,资本与人的本质关系没有改变。既然本质没有变,我们需要重拾经过历史检验的解决法案,真正解放困在系统里的人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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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评邱婕(华东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师)

来源丨劳动报

编辑丨肖启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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